笔灵-笔冢随录Ⅳ:苍穹浩茫茫第 14 章

马伯庸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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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怕了了!引圣之言就会说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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辈子,倘若还有机会能为圣注解,使断,传于世,也没什么遗憾了。」气中却有淡淡的惋惜。

对方听了这话,却有些慌张,勉强:「莫胡说,才多年纪!老夫还曾伤悲秋,何况?」微微笑意,再说话,拂了拂袖子,继续望着远方域,眼神透稀薄雾气,知注视何方。

这两个正是陆游与朱熹。而那撑船之,则是位散卓笔化成的笔僮。

宿阳孔庙战,诸葛、韦家共有七名笔冢吏伤,四枝笔灵被毁,再加笔横世,可谓是从未有。笔冢自建成以,还从未有这么多笔灵次被毁。,每枝笔灵,都代表了历史位惊才绝的天才。它们的损失,是无可挽回。

笔侥幸被朱熹所收,总算是幸中的万幸。为免夜梦多,陆游顾得通知诸葛家和韦家,只是留了笔银子给孔庙的庙祝,嘱咐代为照顾两家伤者,然带着封印天笔的鱼书筒,和朱熹夜兼程,直奔笔冢而去。

,最让陆游焦虑的,是朱熹的。自从孔庙之战之,朱熹的健康,面黯淡枯槁,比起从更是寡言少语。陆游猜测,这是朱熹强行去收天笔造成的遗症。完全褪去封印的天笔太强悍,虽知朱熹当时用的什么神通与之抗衡,可以想像那种神通反噬的威会小。

陆游问几次朱熹,朱熹都只是笑着摇摇头,只说是杞忧天。朱熹这种闷葫芦,如果想说的话,任凭谁也别想问什么,陆游毫无办法,只好加程,争取早带到笔冢去,让笔冢主想办法——这种笔灵造成的伤害,寻常药石是没有用的。

们疾行数入到荆湖北路常德府境,在当地买了条渔船,溯沅江而。为了掩耳目,陆游没有雇船家,而是用了个笔僮作船夫。在孔庙里救那枝常侍笔,恰好可以控制多个笔僮,如今正好派用场。

般的笔冢吏,世只能驱使枝笔灵,也只有像陆游这样质特异的笔通之才,才能把各种笔灵随意拿当工使唤。

船行两,逐渐入到沅江的条支流。陆游实在无聊,就钓竿,坐在舷边开始钓鱼。可小船直在向,又哪里能钓什么鱼。陆游耐子,就用常侍笔又个笔僮,让它代为拿杆,自己躲到船篷里去了。如果适在世,看到自己的笔灵被如此滥用,知会作何想。

这条支流河面狭窄,两岸林枝条繁茂,落英缤纷,有些甚至展到河面,船触手可及。而且这条河流地偏僻,自从入河以,除了们这条船,还曾碰到别

「陆兄,可知此地为何常德?」朱熹难得地首先开。陆游正呆坐在船头发愣,听朱熹今天居然有了致说话,意料。

「呃,常德吗?」陆游着脖子回答。

朱熹摇摇头,抬起手腕在半划了几个字:「常德二字,是取自孔颖达的《诗经·雅·常武疏》,说『言命谴将帅,修戎兵戎,无所,民得就业,此事可常为法,是有常德也。』」

「哦。」陆游简短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朱熹:「倘若天都如此常德,好了。」

「就靠如今的朝廷?」陆游,「如今半江山都沦为鞑虏之手,斯文毁于膻腥。也们有什么着急。」忽然想到什么,又:「可知,靖康之时,笔冢主毅然闭关,就是与夷狄为伍,免得千年国学,横遭污染。」

朱熹冷笑:「这躲起见心烦的法子,也见得有何洁。若真有救世之心,何入世?」

「笔冢主是半仙之躯,怎么肯入俗世。只是想保全华夏的苗,东流嘛。」陆游低声音,「吗?笔冢主这几十年,就关了次。去了极北之地,为临终的徽宗陛炼了枝瘦金笔。这是多么用心。」

朱熹木然:「莫说了,这若是传去,可是杀头的罪。」陆游笑了笑,两心照宣。回徽、钦二宗这种话题,直到现在也算是个忌。假如当今圣徽宗还有笔灵流传,恐怕会食知味夜能寐。船里又重新陷入沉默。

朱熹拍了拍船,从里面蓬草,若有所思地盯了,又主:「说实话,笔冢主如此行事,虽然佩的用心,却觉得此举愚可及。」

陆游:「老朱怎么这么说?笔冢主怜惜文,这有什么对吗?」

「这些所谓才,无非就是诗词歌赋、丹青书法,再加各类方技之类,是些小而已。于世无所裨益,于仁德也是无所促。」朱熹似乎在心里酝酿了许久,这次索,「这些小,若只是娱自乐,也就罢了。这位笔冢主呢?却把这些声犬马郑重其事地炼成笔灵,供起,视若珍都觉得有可为,把都投诸在这些东西,乐此疲,罔顾了圣贤之学,,为世,、悟正理尚且没什么时间,又怎可以把光费在旁的东西开创笔冢,岂是误,引误入歧途吗?」

陆游被这席话说得哑无言,只得搓着手:「这话,太偏颇,太偏颇!」

朱熹朝着虚拜,然:「比如徽宗陛。若是耽于书画笔墨,专心政事,又怎会有靖康之耻?」

陆游被这句话给问住了,半天才支吾:「这又同。是皇帝,是诗嘛。」

「若是民间德肃然,这些东西形成风气,君主又怎会沉迷于此?所以说小,于都是损德无益!」朱熹似乎又陷入鹅湖之会的神状,论辩起言辞锋利,毫的词锋连陆氏兄敌,更别说陆游了。陆游只得歪着脑袋,扁着,看着蓬发呆。

「若是都能明存天、绝理,早是个清平世界了,何必笔冢?」朱熹得了结论。

陆游转脸去,从笔僮手里接鱼竿,望着江面,免得被朱熹看到自己的尴尬表宁可跟天笔再打几场,也想跟朱熹辩论这些意。了半晌,发觉没了声音,觉得有些奇怪,回头:「老朱,啰嗦完啦?」

还是没有反应。陆游再仔看,发觉朱熹直倒在了船舱里。惊,非同小可,连忙扔开钓竿,冲船舱把扶起探鼻息,几乎微弱可闻。陆游住朱熹的手,觉得手的温度在飞地降低,的生命在逐渐流失。

陆游立刻拿从戎笔,想故技重施,像孔庙那会样靠冲唤醒。但这次却灵了,从戎笔连冲了几次,朱熹还是眼,气息全无,层若有若无的灰气开始笼罩在脸

难怪朱熹刚才主说了那么多话,原觉到自己限到了,想在临

陆游急得目圆睁,手腕,唤了六名笔僮分列小船在两侧,用常侍笔控它们起撑船。六撑杆整齐划,小船陡然得飞。陆游把朱熹把横着,冲到船头,对着薄雾冥冥中的声吼:「笔冢主!晚了可就命了!」

的嗓门奇,周围几里可能都听得到。渐渐地,小船钻入浓郁的雾中,很只能听到陆游的呼唤。再阵,连的喊声都几可闻

朱熹从未觉如此奇妙,发现自己超脱了时间的束缚,化作天的云、化作山间的风、化作清晨的第、化作城镇中的每个男女老少。在世间,又似乎在世间,,冷静地俯瞰着地之的时光迁。

云苍,沧海桑田。知多少岁月流逝,在斗转星移之间,朱熹逐渐触到了那神秘而可言说的天理轨迹,看到了它是如何控着「气」和「气」所凝结的整个宇宙。每样东西,哪怕是最小的最微的,都严格地遵照「理-气」的秩序,庄严而密地运转着。

理和气,就是这个宇宙的本源。这就是之所存

朱熹忽然仰天笑,的声音响彻在宇宙的每个角落:「原就是理,就是气,是最初的,也是最终的。」

终于醒了

朱熹的第反应,是自己已经了。因为这里四周都闪着奇妙而和熙的微光,而且有幽幽的气扑鼻而。儒家从提及会去哪里,朱熹也从没考虑点,但是使然,还是忍住暗自希望会是个点的地方。

发现自己也许想错了,因为眼正悬浮着数枝笔灵,每枝笔灵都有丝线与自己的相连。它们都很陌生,也都很熟悉。数股充沛和的灵正涛涛地灌输,修补着的每残缺。朱熹觉得浑暖洋洋的,让得慵懒,提神。

,这是在哪里?」朱熹艰难地嚅,甚至没有转脖子,陆游定会在附近。

「老朱,没事了!放心吧!」陆游的声音现在耳边,显得异常奋。

「回答的问题。这里是曹地府还是殿?」这是朱熹想象中唯两个可能会去的地方。敢奢望自己还活着,猜想这也许是奈何桥的什么鬼把戏。

这时候,的耳边又响起了第二个声音——,准确地说,是的意识直接被这声音潜入。这是种极为特殊的声线,宽厚温和,丝毫没有烟气,如山间溪流般清澈淡泊。

「欢到笔冢,晦庵先生。」

第九章 摘见君

〔——自《全唐诗》百六十五卷·李〈捣歌〉〕

听到「笔冢」这两个字,朱熹子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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