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人生(出书版)第 3 章

陈思安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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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是现的。今天参加首演之,主办方已经提通知了所有嘉宾,因各种原因师本席首演及庆功宴。也是在确认了,才决定接受邀请观看首演的。如果师也在场,定会殷切地立刻讲讲看完戏的第受的。直很强调第验的重。可是那样的话,也就没有点办法逃避那困扰了自己许久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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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散场掉了比平时更多些的时间,对于师最新(有消息说这也将是最作的种种困解牵绊着们的步,让走剧场的队伍缓慢而迟滞。忍耐着自己的烦闷,在队伍中间随波逐流地移着。更糟糕的是,被流裹牢在边的李授颇为奋地喋喋休着自己对于师新作的看法。

是李授能说些对有所帮助的信息还好,可李授向讨论起戏就像讨论自己的学问样,永远充了各种泛的词和模棱两可的主义,听起好像说了很多实际却什么都没有说。而经常被李授拿换着法调戏的词和主义,翻覆去的也就是那么几个,让觉以摆词和主义讨生活的李授连更新自己词汇库的基本义务都懒得执行,实在是无法意。只好放自己的脑,任由李授的声音回绕在气里,但脑指令耳朵必放行。

“唉,问呢,怎么吱声?”李食指和中指,并在起推按了的肩膀。

?”

是问,对这戏到底怎么看。”

“哦。几句说清,得琢磨琢磨。”假思索地这么句。

假思索,是因为在去的半年多里,这句话已经被使用了太多次,俨然已经成为对待所有和突发状况的最佳挡箭牌。

盈的个“”字,打李授的喉咙里悠悠地挤了心里提醒自己头去看,可还是个没忍住,脑袋歪瞥了眼李授。刚才半天都没法把巴闭拢的李授,此时巴关得绷绷的,周围都得皴起了燥的纹路,却弥散着况味复杂的微笑。

,李授这家伙已经发现自己的秘密了吗。心里,赶把头向别

主办方准备的庆功酒会,溜掉了。肯定溜掉的然届时定会被手里攥着槟或酒的各番抓住,强行谈对刚刚结束演的想法。原本就有些受了这样的场,自己现问题以再参加这样的活更是犹如刑。

揪住的每个都期待以最短小悍(最好是百四十字以,适发微博和朋友圈),又新颖有趣(那么多都看了戏评价犀利怎么抓住别),有点批判能批判得让(圈子就这么小,可别得罪了)的新鲜炉的评论装点自己社时间线以及这个特别的夜晚。这样的况经常会觉得自己是只在卖艺的猴子,随什么丢几个钢镚,自己就得马钻个或者跳段草舞。

慨,年时的是有多么热衷于在戏结束散场抓住朋友放,地聊。有钱时家就结帮冲小酒馆里几打啤酒几个凉菜,没钱时就索蹲在街边或闯哪个单汉的家里,这种时候喝了酒跟喝酒都能起到差多的作用,因为看着戏聊着戏就足够像是灌饱了酒。好景。先是没了环境,再是没了,然是没了心境。现在,怕是连戏都没了。

步走声鼎沸的剧院,拐旁边的条小胡同里。夜的胡同与里完全是同条胡同,步踩在地都有哒哒的回音,眼是纵和黝黑相的敞亮,再有沸腾的声音熬煮着耐心。

兜里掏烟盒地吁

,果然还是行呢。烟气卷成混团向屋瓦飘去。

的这个毛病是从差多半年开始的。虽然现在看起已经是个命的问题了,但在最开始的段时间确实觉得那只能算是个“毛病”而已。究起,第次发作应该是在那已经颇有名气和影响的青年新锐导演的新作首演场管对于这位年导演往的作品存有质疑,还是欣然往,决心放切成见安心享受这个夜晚。然而开场十分钟,就在毫无戒备的陷入了沉。待惊醒,演员们都已经谢幕完毕了,年导演正在演员的簇拥登台致谢。

抛开对于自己无礼表现的愧疚,更让惊异的是自己的反常。多年看戏和工作的惯明明已经调整成了标准的“夜猫子”型,这样困倦和沉的瞌偶尔也会在中午时发作,却从会在晚会在演的时段。演散场时于愧疚,也于对自己的解,在与年导演的短暂寒暄中破例了“还错哦”的虚伪评价。

那个时候还没有想到,这个毛病会演成让自己难以接受的颗毒瘤。散场也曾短暂反思,难自己还是存有对于这位年导演难以觉察的吗,即在理智自己认真看戏,可却还是很诚恳地产生了“排异反应”吗?彼时地接受了自己这种分析,也就没拿这件事太当回事。

但同样的况竟然很就在几天再次现。柏林家近年享誉欧洲的卫剧团带部已经在欧洲各国巡回多的演。这部戏以卫的导演手法,的演员表现以及颇争议的剧在欧洲广受关注,国戏剧界可说是早已翘首期待。果然,甫开场,台的观众们被舞台酷炫的舞美风格和演员充表现了,少观众甚至按捺,等及挨到幕间就开始鼓起掌

却在整场轰耳聋的摇乐中安然酣到结束。强的音乐,演员在麦克风里发的嘶喊,群舞中梆梆跺地的巨响,都没能将从梦神的手里拖得如此切、怡然,竟比躺在自家得还,几乎打起呼噜

这令开始到焦虑了。这时候的焦虑主还是解,而非这毛病本。毫无疑问是期待着柏林剧团的这场演的,甚至可以说是那个月里面最期待的场演,所以之自己用在那个年导演的解释理论就无法成立了。如果是因为“排异反应”导致难以抵抗的困倦,那么,难现了什么问题吗?可是明明觉自己的仅没有什么的病,还因为从去年开始坚持的每跑步而得比些年更加健康有活了呢。

的几天里密切地观察着自己的。从早睁开眼,就认真地观察着刻的化,甚至连排时间、蹲再起脑是否会晕、饭是否会困倦这样从未留心节都会致地去观察。其是到每天晚19:30至21:30期间,会仔考察自己是否会到困倦,还记录到个小本子面。观察了几天认定,自己的并没有问题,面所发生的况,应该是特例。其是晚七八点钟时,就像往常样清醒得很,丝没有困倦的觉。看只是段时间自己写稿的了,可能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呢。

略微放心中的疑虑心选择了场戏,作为自己“回归正常”的测试品。这部戏的导演与年龄差多,正是中年稳健升的阶段,已经再需在舞台抛各种新奇的手段证明自己的先锋,也还远没有老到中规中矩毫无意外也毫无趣的旧东西。这部戏无论从剧本、演员,还是到节奏和气氛,都可以说颇为可圈可点,绝发困。在网反复浏览了几个小时的戏单,认真地选择了这部戏,订购成功气,仿佛已经完成了事。可这气刚地意识到,这个“毛病”现在已经成了自己的心病。

没有太多意外,再次从头到了结尾。散场时密的恐惧包裹着,四肢僵地向场外走,却被站在门寒暄的导演认了把揪住,热地追问着对于这部戏的看法。彼时的还没有发展“几句说清,得琢磨琢磨”的挡箭牌径,时竟陷入了语塞,地说句整话。好在断有熟走到导演边打招呼祝贺,导演的注意被牵走了,早点回家仓皇而逃。

再也没法把这当成是个小“毛病”看待了。开始有步骤地针对自己的症状罗列各种解决方案。入场半小时左右饮量浓咖啡,喝半箱功能饮料,先整天到再也眼然剧场,穿极为适的和鞋,在太阳附近量风油袋里装着味浓厚的蒜洋葱面包尝试了种种平时只点就会着觉的法子,却没有件能够救之中。辗转在各个小小的剧场里,看各种各样自己喜欢的喜欢的戏,却发现是话剧也,歌剧也,舞剧也,京剧也,是卫先锋戏剧也,老式经典戏剧也类的戏剧也

总而言之,再也没法醒着看完部戏了。

从焦虑安,到恐惧,再到绝望,觉自己为之奋斗了半生的职业生涯很宣告终结了。毕竟,作为位剧评家,却再也无法醒着看完部戏了,这就像写作的作家点开文档就陷入昏迷,拍片的导演开摄像机就神志清,作画的画家拾起画板就两手发吗。

真是帝开的最残忍的笑。

沉默的黑沉沉的巷子把的烟雾二净。又点起了第二支。烟雾继续被倾泻,继续被巷子掉。近的烟得是越越多了。肺开始得像心样,成了个无底洞,管倒什么东西去,倒多少,还是离填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想到自邀请自己看戏时电话里殷切的声音,到自己充了逃兵的耻。作为逃兵,仅有匮乏勇气的耻,更有背叛了同耻。

说实话在此之已经了决心放弃了。觉得自己已经真的了。如果说自己的种种尝试还没有让绝望的话,医生的结论也足以令到绝望了。在经了几次致到连头发丝都拔验的,医生宣布在生理没有任何问题。医生对说,如果这个问题没有影响的正常生活,可以暂时用管它了。这是生活里常有的事,去管它,反而慢慢症状就会消失了呢。

这番模棱两可的话简直像是位医学从业者会讲的,倒像是入流心灵汤作者惯有的度,听了以愈是烦躁,恨得立刻离开诊室结束这样的。就在摔门离开,那位医生却又幽幽地讲了句:可是如果影响了的正常生活,建议可以去看心理医生。顿了几秒钟,还是带着些气摔了门。负气归负气,但医生的话还是让了起。看,果然还是心理的问题。

这毛病近乎顽固地持续了段时间以就已经隐隐地觉察到,恐怕是心理而非生理的问题。否则,又怎么解释去看戏时自己在同样的时间段里活蹦跳的神得得了呢。可是,这算是什么的心理问题!为半世,明明心里最最确认的事是自己对戏剧的热和抵抗万难也继续从事去的决心。这可倒好,难老天就是偏试到底有多的决心吗?!

初夏的夜,又稠又厚,掺着烟雾凝滞地

但是这部戏,毕竟。这部戏,毕竟同全世界所有的戏都师是在戏剧最早的启蒙者同时也是最重的提携者。到现在还能刻骨清晰地记得,在自己青年时代除了腔热无所有之时,回报地鼓励去质疑、去批判、去抗争、去搭建,正是师帮铸就起的勇气和全新的自,给所拥有的切。

而这部戏,将是师辉煌生的谢幕之作。管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几个确切消息,但师早在刚开始筹备这部戏时告诉了,这将是自己的封山之作。

说起,自己的这个病那还真是会找时候发作。早犯晚犯,偏偏就寻这么个裉节犯了病。

至耄耋,才终于放了自己。这部作品,就是生的终点,给自己、也是给的答案。”师在给的电话里这般讲

师这个“答案”致命的好奇,瞬间战胜了其所有绪,牢牢地把控住了的全部心思。简直想自己的切,去窥那答案的玄妙之。然而现在答案近在眼,自己却没有能去探究,甚至竟无法保持清醒。绝望像头小,从趾开始啃噬着点地啮着向蔓延。

为自己设想好的多条安全退路此时看起都显得苍,甚至有些可笑。如果再从事剧评,可以入研究机构,转向学术研究,或者授课也可以。之几年本就有几家校向橄榄枝,校也直邀约回去特聘授,想得差,反而会更稳定和受重视呢。此外也有些国有的或商业的戏剧机构想请去担任顾问之类的职位,虽然学术那样面,至少生活肯定有保障。而无论何选择,都能解决目的困境。因为那些工作都自看完戏时间的反馈和评价。可以研究纯理论,也可以通看碟补充最新的戏剧向。

然而所有这些基于理智的思考和设想,被师简单的几句话给师与久以共同工作和流产生的种种难以明述的因素,单单是师难以被世俗磨灭的赤诚与行无忌,足以产生强烈的愧疚和自责。如果是真心喜欢学术的话,最初毕业时就有机会选择学术了,难还需等到现在吗。之所以义无反顾地选择成为剧评家,正是因为最钟的、让产生无限的,恰恰是戏剧中无法定型为理论的那部分属于现场的魔吗。可是再看看师呢,师抵挡着承负着的溃退、创作降、众的追捧与质疑、世心难以置信迅速的败落、商业强的侵蚀等等各种巨自己百倍的,还在耄耋之年奋搏。那又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脸面,就此放弃了苦苦追并曾立志为之奉献终生的事业呢?

恍如初夏夜晚常会现的闷雷电闪般,绕在心头几个月郁恐惧忽然间被开、照亮了。重新燃起了熊熊的斗志。带着些许表演般的头,将烟头扔到地,又抬起地碾灭黑暗中扎眼的焰。在自己脑袋里即发表段简短台词式的演讲:与天斗,与地斗,现在就自己斗斗!的还就信了!

第二天带着起又到了剧院。临翻箱倒柜地找塞在柜里好多年没有拿的帽子。在镜子比画了半天,怎么看怎么觉得丑。这的士兵贝雷帽显然已经气了太久,的脸型也较多年了太多,以至于戴帽子会被引的注意似乎远比多。

子半是嗔笑半是认真地抢帽子自寻烦恼。“还真当自己是个角了,家观众只会追戏里的名角好嘛,谁拿们这些搞剧评的当回事。”也被自己分戏剧化的表现笑了,把帽子收了起。是是看的戏又看遍而已,就算被又有什么呢,只是自己心里有鬼罢了。

去剧院又是照例足全准备。先是足,醒先喝功能饮料,吃晚饭又喝了两杯浓咖啡,在脑门各鼻的风油。到了剧场去票的嘱咐买了两张票,位置在楼靠中间区域再偏右些。找到位子两坐好非常自然地把左手搭在了的右子的缓而刻意,放好手再看管看起经意,但只是想引起张。头看着子,心底充了温

们两个是第这样的事了。段时间近乎地寻解脱自己烦恼的方法时,子帮自己这样的忙。子早已觉到在被什么事折磨着,虽然明就里,却自然是什么都愿意帮子陪起去看戏,陷入眠,就拍醒。第们实验子在整场戏期间次都没能成功拍醒。于是第二次们改成了由侧的从小到是最怕这手的了,的那块似是点最强的部位,会嗷嗷着跳起。谁知在看戏期间居然能到如此之沉,简直像被灌了迷药,了好多次也有什么反应。原本觉得子是去手用,心里对子的弱又是愁烦又是怜,回到家脱子却发现,那块已经被得青紫,连着了好几周才稍微平复

把自己的手去,按在子的手面,用,又松开。子回头冲微笑。这次子彻底坦切。这半年以发生在自己故,自己的所有尝试,可能会发生的况跟自己的选择。子默默地听完的陈述,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只是建议戴那可笑的帽子。

第二场的座率还真是比首演差得远迅速扫视了剧场四周。师还是相当有些铁杆丝的,管现在的年怎么吃经典、传承怀了,但毕竟吃这的观众还没有完全退观戏市场,坐首演场的数目还是蛮有的。但到了这第二场,则像是喧闹典礼卸了浓妆的夫了颓相。目测只到六成座,这中间应该还少从昨夜到今天被微博和朋友圈于两极的评价而临时被看热闹的

从昨晚首演结束,还在小巷子里烟晃的时候开始,关于师这部新戏的热烈讨论就在网络炸开了。这部作品似乎真的是太特别了。往但凡是师的作品,就算某些方面有所济,业界的反应多还是以捧为主,外加略显婉转的“建议”或“批评”。毕竟嘛,师是国戏剧界扛鼎之、业界之传奇,以咱们中国世之个,公开场无论如何是说什么分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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