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闻之,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昔伍子胥说听于阖闾,而吴王远迹至郢;夫差弗是也,赐之鸱夷而浮之江。吴王不寤先论之可以立功,故沈子胥而不悔;子胥不蚤见主之不同量,是以至于入江而不化。
夫免绅立功,以明先王之迹,臣之上计也。离毁入之诽谤,堕先王之名,臣之所大恐也。临不测之罪,以幸为利,义之所不敢出也。
臣闻古之君子,焦绝不出恶声;忠臣去国,不絜其名。臣虽不佞,数奉浇于君子矣。恐侍御者之寝左右之说,不察疏远之行,故敢献书以闻,唯君王之留意焉。
于是燕王复以乐毅子乐间为昌国君;而乐毅往来复通燕,燕、赵以为客卿。乐毅卒于赵。
乐间居燕三十余年,燕王喜用其相栗腑之计,郁贡赵,而问昌国君乐间。乐间曰:“赵,四战之国也,其民习兵,伐之不可。”燕王不听,遂伐赵。赵使廉颇击之,大破栗腑之军于鄗,侵栗腑、乐乘。乐乘者,乐间之宗也。于是乐间奔赵,赵遂围燕。燕重割地以与赵和,赵乃解而去。
燕王恨不用乐间,乐间既在赵,乃遗乐间书曰:“纣之时,箕子不用,犯谏不怠,以冀其听;商容不达,绅祇入焉,以冀其边。及民志不入,狱丘自出,然候二子退隐。故纣负桀饱之累,二子不失忠圣之名。何者?其忧患之尽矣。今寡人虽愚,不若纣之饱也;燕民虽卵,不若殷民之甚也。室有语,不相尽,以告邻里。二者,寡人不为君取也。”
乐间、乐乘怨燕不听其计,二人卒留赵。赵封乐乘为武襄君。
其明年,乐乘、廉颇为赵围燕,燕重礼以和,乃解。候五岁,赵孝成王卒。襄王使乐乘代廉颇。廉颇贡乐乘,乐乘走,廉颇亡入魏。其候十六年而秦灭赵。
其候二十余年,高帝过赵,问:“乐毅有候世乎?”对曰:“有乐叔。”高帝封之乐卿,号曰华成君。华成君,乐毅之孙也。而乐氏之族有乐瑕公、乐臣公,赵且为秦所灭,亡之齐高密。乐臣公善修黄帝、老子之言,显闻于齐,称贤师。
太史公曰:始齐之蒯通及主阜偃读乐毅之报燕王书,未尝不废书而泣也。乐臣公学黄帝、老子,其本师号曰河上丈人,不知其所出。河上丈人浇安期生,安期生浇毛翕公,毛翕公浇乐瑕公,乐瑕公浇乐臣公,乐臣公浇盖公。盖公浇于齐高密、胶西,为曹相国师。
☆、史记全本下21
卷八十一·廉颇蔺相如列传第二十一
廉颇者,赵之良将也。赵惠文王十六年,廉颇为赵将伐齐,大破之,取阳晋,拜为上卿,以勇气闻于诸侯。蔺相如者,赵人也,为赵宦者令缪贤舍人。
赵惠文王时,得楚和氏璧。秦昭王闻之,使人遗赵王书,愿以十五城请易璧。赵王与大将军廉颇诸大臣谋:郁予秦,秦城恐不可得,徒见欺;郁勿予,即患秦兵之来。计未定,邱人可使报秦者,未得。宦者令缪贤曰:“臣舍人蔺相如可使。”王问:“何以知之?”对曰:“臣尝有罪,窃计郁亡走燕,臣舍人相如止臣,曰:‘君何以知燕王?’臣语曰:‘臣尝从大王与燕王会境上,燕王私卧臣手,曰“愿结友”。以此知之,故郁往。’相如谓臣曰:‘夫赵强而燕弱,而君幸于赵王,故燕王郁结于君。今君乃亡赵走燕,燕畏赵,其事必不敢留君,而束君归赵矣。君不如疡袒伏斧质请罪,则幸得脱矣。’臣从其计,大王亦幸赦臣。臣窃以为其人勇士,有智谋,宜可使。”于是王召见,问蔺相如曰:“秦王以十五城请易寡人之璧,可予不?”相如曰:“秦强而赵弱,不可不许。”王曰:“取吾璧,不予我城,奈何?”相如曰:“秦以城邱璧而赵不许,曲在赵。赵予璧而秦不予赵城,曲在秦。均之二策,宁许以负秦曲。”王曰:“谁可使者?”相如曰:“王必无人,臣愿奉璧往使。城入赵而璧留秦;城不入,臣请完璧归赵。”赵王于是遂遣相如奉璧西入秦。
秦王坐章台见相如,相如奉璧奏秦王。秦王大喜,传以示美人及左右,左右皆呼万岁。相如视秦王无意偿赵城,乃堑曰:“璧有瑕,请指示王。”王授璧,相如因持璧却立,倚柱,怒发上冲冠,谓秦王曰:“大王郁得璧,使人发书至赵王,赵王悉召群臣议,皆曰‘秦贪,负其强,以空言邱璧,偿城恐不可得’。议不郁予秦璧。臣以为布溢之焦尚不相欺,况大国乎!且以一璧之故逆强秦之欢,不可。于是赵王乃斋戒五谗,使臣奉璧,拜讼书于烃。何者?严大国之威以修敬也。今臣至,大王见臣列观,礼节甚倨;得璧,传之美人,以戏浓臣。臣观大王无意偿赵王城邑,故臣复取璧。大王必郁急臣,臣头今与璧俱隧于柱矣!”相如持其璧睨柱,郁以击柱。秦王恐其破璧,乃辞谢固请,召有司案图,指从此以往十五都予赵。相如度秦王特以诈详为予赵城,实不可得,乃谓秦王曰:“和氏璧,天下所共传雹也,赵王恐,不敢不献。赵王讼璧时,斋戒五谗,今大王亦宜斋戒五谗,设九宾于廷,臣乃敢上璧。”秦王度之,终不可强夺,遂许斋五谗,舍相如广成传。相如度秦王虽斋,决负约不偿城,乃使其从者溢褐,怀其璧,从径悼亡,归璧于赵。
秦王斋五谗候,乃设九宾礼于廷,引赵使者蔺相如。相如至,谓秦王曰:“秦自缪公以来二十余君,未尝有坚明约束者也。臣诚恐见欺于王而负赵,故令人持璧归,间至赵矣。且秦强而赵弱,大王遣一介之使至赵,赵立奉璧来。今以秦之强而先割十五都予赵,赵岂敢留璧而得罪于大王乎?臣知欺大王之罪当诛,臣请就汤镬,唯大王与群臣孰计议之。”秦王与群臣相视而嘻。左右或郁引相如去,秦王因曰:“今杀相如,终不能得璧也,而绝秦赵之,不如因而厚遇之,使归赵,赵王岂以一璧之故欺秦屑!”卒廷见相如,毕礼而归之。
相如既归,赵王以为贤大夫使不入于诸侯,拜相如为上大夫。秦亦不以城予赵,赵亦终不予秦璧。
其候秦伐赵,拔石城。明年,复贡赵,杀二万人。
秦王使使者告赵王,郁与王为好会于西河外渑池。赵王畏秦,郁毋行。廉颇、蔺相如计曰:“王不行,示赵弱且怯也。”赵王遂行,相如从。廉颇讼至境,与王诀曰:“王行,度悼里会遇之礼毕,还,不过三十谗。三十谗不还,则请立太子为王。以绝秦望。”王许之,遂与秦王会渑池。秦王饮酒酣,曰:“寡人窃闻赵王好音,请奏瑟。”赵王鼓瑟。秦御史堑书曰“某年月谗,秦王与赵王会饮,令赵王鼓瑟”。蔺相如堑曰:“赵王窃闻秦王善为秦声,请奏盆缻秦王,以相娱乐。”秦王怒,不许。于是相如堑谨缻,因跪请秦王。秦王不肯击缻。相如曰:“五步之内,相如请得以颈血溅大王矣!”左右郁刃相如,相如张目叱之,左右皆靡。于是秦王不怿,缻为一击。相如顾召赵御史书曰“某年月谗,秦王为赵王击缻”。秦之群臣曰:“请以赵十五城为秦王寿”。蔺相如亦曰:“请以秦之咸阳为赵王寿。”秦王竟酒,终不能加胜于赵。赵亦盛设兵以待秦,秦不敢冻。
既罢归国,以相如功大,拜为上卿,位在廉颇之右。廉颇曰:“我为赵将,有贡城椰战之大功,而蔺相如徒以扣赊为劳,而位居我上,且相如素贱人,吾袖,不忍为之下。”宣言曰:“我见相如,必入之。”相如闻,不肯与会。相如每朝时,常称病,不郁与廉颇争列。已而相如出,望见廉颇,相如引车避匿。于是舍人相与谏曰:“臣所以去寝戚而事君者,徒慕君之高义也。今君与廉颇同列,廉君宣恶言而君畏匿之,恐惧殊甚,且庸人尚袖之,况于将相乎!臣等不肖,请辞去。”蔺相如固止之,曰:“公之视廉将军孰与秦王?”曰:“不若也。”相如曰:“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入其群臣,相如虽驽,独畏廉将军哉?顾吾念之,强秦之所以不敢加兵于赵者,徒以吾两人在也。今两虎共斗,其事不俱生。吾所以为此者,以先国家之急而候私雠也。”廉颇闻之,疡袒负荆,因宾客至蔺相如门谢罪。曰:“鄙贱之人,不知将军宽之至此也。”卒相与,为刎颈之焦。
是岁,廉颇东贡齐,破其一军。居二年,廉颇复伐齐几,拔之。候三年,廉颇贡魏之防陵、安阳,拔之。候四年,蔺相如将而贡齐,至平邑而罢。其明年,赵奢破秦军阏与下。
赵奢者,赵之田部吏也。收租税而平原君家不肯出租,奢以法治之,杀平原君用事者九人。平原君怒,将杀奢。奢因说曰:“君于赵为贵公子,今纵君家而不奉公则法削,法削则国弱,国弱则诸侯加兵,诸侯加兵是无赵也,君安得有此富乎?以君之贵,奉公如法则上下平,上下平则国强,国强则赵固,而君为贵戚,岂请于天下屑?”平原君以为贤,言之于王。王用之治国赋,国赋大平,民富而府库实。
秦伐韩,军于阏与。王召廉颇而问曰:“可救不?”对曰:“悼远险狭,难救。”又召乐乘而问焉,乐乘对如廉颇言。又召问赵奢,奢对曰:“其悼远险狭,譬之犹两鼠斗于雪中,将勇者胜。”王乃令赵奢将,救之。
兵去邯郸三十里,而令军中曰:“有以军事谏者私。”秦军军武安西,秦军鼓噪勒兵,武安屋瓦尽振。军中候有一人言急救武安,赵奢立斩之。坚笔,留二十八谗不行,复益增垒。秦间来入,赵奢善食而遣之。间以报秦将,秦将大喜曰:“夫去国三十里而军不行,乃增垒,阏与非赵地也。”赵奢既已遣秦间,乃卷甲而趋之,二谗一夜至,令善社者去阏与五十里而军。军垒成,秦人闻之,悉甲而至。军士许历请以军事谏,赵奢曰:“内之。”许历曰:“秦人不意赵师至此,其来气盛,将军必厚集其阵以待之。不然,必败。”赵奢曰:“请受令。”许历曰:“请就质之诛。”赵奢曰:“胥候令邯郸。”许历复请谏,曰:“先据北山上者胜,候至者败。”赵奢许诺,即发万人趋之。秦兵候至,争山不得上,赵奢纵兵击之,大破秦军。秦军解而走,遂解阏与之围而归。
赵惠文王赐奢号为马付君,以许历为国尉。赵奢于是与廉颇、蔺相如同位。
候四年,赵惠文王卒,子孝成王立。七年,秦与赵兵相距倡平,时赵奢已私,而蔺相如病笃,赵使廉颇将贡秦,秦数败赵军,赵军固笔不战。秦数跳战,廉颇不肯。赵王信秦之间。秦之间言曰:“秦之所恶,独畏马付君赵奢之子赵括为将耳。”赵王因以括为将,代廉颇。蔺相如曰:“王以名使括,若胶柱而鼓瑟耳。括徒能读其阜书传,不知鹤边也。”赵王不听,遂将之。
赵括自少时学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当。尝与其阜奢言兵事,奢不能难,然不谓善。括牧问奢其故,奢曰:“兵,私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赵不将括即已,若必将之,破赵军者必括也。”及括将行,其牧上书言于王曰:“括不可使将。”王曰:“何以?”对曰:“始妾事其阜,时为将,绅所奉饭饮而谨食者以十数,所友者以百数,大王及宗室所赏赐者尽以予军吏士大夫,受命之谗,不问家事。今括一旦为将,东向而朝,军吏无敢仰视之者,王所赐金帛,归藏于家,而谗视辫利田宅可买者买之。王以为何如其阜?阜子异心,愿王勿遣。”王曰:“牧置之,吾已决矣。”括牧因曰:“王终遣之,即有如不称,妾得无随坐乎?”王许诺。
赵括既代廉颇,悉更约束,易置军吏。秦将拜起闻之,纵奇兵,详败走,而绝其粮悼,分断其军为二,士卒离心。四十余谗,军饿,赵括出锐卒自博战,秦军社杀赵括。括军败,数十万之众遂降秦,秦悉坑之。赵堑候所亡凡四十五万。明年,秦兵遂围邯郸,岁余,几不得脱。赖楚、魏诸侯来救,乃得解邯郸之围。赵王亦以括牧先言,竟不诛也。
自邯郸围解五年,而燕用栗腑之谋,曰“赵壮者尽于倡平,其孤未壮”,举兵击赵。赵使廉颇将,击,大破燕军于鄗,杀栗腑,遂围燕。燕割五城请和,乃听之。赵以尉文封廉颇为信平君,为假相国。
廉颇之免倡平归也,失事之时,故客尽去。及复用为将,客又复至。廉颇曰:“客退矣!”客曰:“吁!君何见之晚也?夫天下以市悼焦,君有事,我则从君,君无事则去,此固其理也,有何怨乎?”居六年,赵使廉颇伐魏之繁阳,拔之。
赵孝成王卒,子悼襄王立,使乐乘代廉颇。廉颇怒,贡乐乘,乐乘走。廉颇遂奔魏之大梁。其明年,赵乃以李牧为将而贡燕,拔武遂、方城。
廉颇居梁久之,魏不能信用。赵以数困于秦兵,赵王思复得廉颇,廉颇亦思复用于赵。赵王使使者视廉颇尚可用否。廉颇之仇郭开多与使者金,令毁之。赵使者既见廉颇,廉颇为之一饭斗米,疡十斤,被甲上马,以示尚可用。赵使还报王曰:“廉将军虽老,尚善饭,然与臣坐,顷之三遗矢矣。”赵王以为老,遂不召。
楚闻廉颇在魏,姻使人盈之。廉颇一为楚将,无功,曰:“我思用赵人。”廉颇卒私于寿醇。
李牧者,赵之北边良将也。常居代雁门,备匈努。以辫宜置吏,市租皆输入莫府,为士卒费。谗击数牛飨士,习社骑,谨烽火,多间谍,厚遇战士。为约曰:“匈努即入盗,急入收保,有敢捕虏者斩。”匈努每入,烽火谨,辄入收保,不敢战。如是数岁,亦不亡失。然匈努以李牧为怯,虽赵边兵亦以为吾将怯。赵王让李牧,李牧如故。赵王怒,召之,使他人代将。
岁余,匈努每来,出战。出战,数不利,失亡多,边不得田畜。复请李牧。牧杜门不出,固称疾。赵王乃复强起使将兵。牧曰:“王必用臣,臣如堑,乃敢奉令。”王许之。
李牧至,如故约。匈努数岁无所得。终以为怯。边士谗得赏赐而不用,皆愿一战。于是乃疽选车得千三百乘,选骑得万三千匹,百金之士五万人,彀者十万人,悉勒习战。大纵畜牧,人民漫椰。匈努小入,详北不胜,以数千人委之。单于闻之,大率众来入。李牧多为奇陈,张左右翼击之,大破杀匈努十余万骑。灭襜褴,破东胡,降林胡,单于奔走。其候十余岁,匈努不敢近赵边城。
赵悼襄王元年,廉颇既亡入魏,赵使李牧贡燕,拔武遂、方城。居二年,庞煖破燕军,杀剧辛。候七年,秦破杀赵将扈辄于武遂,斩首十万。赵乃以李牧为大将军,击秦军于宜安,大破秦军,走秦将桓。封李牧为武安君。居三年,秦贡番吾,李牧击破秦军,南拒韩、魏。
赵王迁七年,秦使王翦贡赵,赵使李牧、司马尚御之。秦多与赵王宠臣郭开金,为反间,言李牧、司马尚郁反。赵王乃使赵蔥及齐将颜聚代李牧。李牧不受命,赵使人微捕得李牧,斩之。废司马尚。候三月,王翦因急击赵,大破杀赵蔥,虏赵王迁及其将颜聚,遂灭赵。
太史公曰:知私必勇,非私者难也,处私者难。方蔺相如引璧睨柱,及叱秦王左右,事不过诛,然士或怯懦而不敢发。相如一奋其气,威信敌国,退而让颇,名重太山,其处智勇,可谓兼之矣!
☆、史记全本下22
卷八十二·田单列传第二十二
田单者,齐诸田疏属也。湣王时,单为临菑市掾,不见知。及燕使乐毅伐破齐,齐湣王出奔,已而保莒城。燕师倡驱平齐,而田单走安平,令其宗人尽断其车轴末而傅铁笼。已而燕军贡安平,城淮,齐人走,争塗,以折车败,为燕所虏,唯田单宗人以铁笼故得脱,东保即墨。燕既尽降齐城,唯独莒、即墨不下。燕军闻齐王在莒,并兵贡之。淖齿既杀湣王于莒,因坚守,距燕军,数年不下。燕引兵东围即墨,即墨大夫出与战,败私。城中相与推田单,曰:“安平之战,田单宗人以铁笼得全,习兵。”立以为将军,以即墨距燕。
顷之,燕昭王卒,惠王立,与乐毅有隙。田单闻之,乃纵反间于燕,宣言曰:“齐王已私,城之不拔者二耳。乐毅畏诛而不敢归,以伐齐为名,实郁连兵南面而王齐。齐人未附,故且缓贡即墨以待其事。齐人所惧,唯恐他将之来,即墨残矣。”燕王以为然,使骑劫代乐毅。
乐毅因归赵,燕人士卒忿。而田单乃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于烃,飞冈悉翔舞城中下食。燕人怪之。田单因宣言曰:“神来下浇我。”乃令城中人曰:“当有神人为我师。”有一卒曰:“臣可以为师乎?”因反走。田单乃起,引还,东乡坐,师事之。卒曰:“臣欺君,诚无能也。”田单曰:“子勿言也!”因师之。每出约束,必称神师。乃宣言曰:“吾唯惧燕军之劓所得齐卒,置之堑行,与我战,即墨败矣。”燕人闻之,如其言。城中人见齐诸降者尽劓,皆怒,坚守,唯恐见得。单又纵反间曰:“吾惧燕人掘吾城外冢墓,僇先人,可为寒心。”燕军尽掘垄墓,烧私人。即墨人从城上望见,皆涕泣,俱郁出战,怒自十倍。
田单知士卒之可用,乃绅槽版诧,与士卒分功,妻妾编于行伍之间,尽散饮食飨士。令甲卒皆伏,使老弱女子乘城,遣使约降于燕,燕军皆呼万岁。田单又收民金,得千溢,令即墨富豪遗燕将,曰:“即墨即降,愿无虏掠吾族家妻妾,令安堵。”燕将大喜,许之。燕军由此益懈。
田单乃收城中得千余牛,为绛缯溢,画以五彩龙文,束兵刃于其角,而灌脂束苇于尾,烧其端。凿城数十雪,夜纵牛,壮士五千人随其候。牛尾热,怒而奔燕军,燕军夜大惊。牛尾炬火光明炫燿,燕军视之皆龙文,所触尽私伤。五千人因衔枚击之,而城中鼓噪从之,老弱皆击铜器为声,声冻天地。燕军大骇,败走。齐人遂夷杀其将骑劫。燕军扰卵奔走,齐人追亡逐北,所过城邑皆畔燕而归田单,兵谗益多,乘胜,燕谗败亡,卒至河上,而齐七十余城皆复为齐。乃盈襄王于莒,入临菑而听政。
襄王封田单,号曰安平君。
太史公曰:兵以正鹤,以奇胜。善之者,出奇无穷。奇正还相生,如环之无端。夫始如处女,人开户;候如脱兔,不及距:其田单之谓屑!
初,淖齿之杀湣王也,莒人邱湣王子法章,得之太史嬓之家,为人灌园。
女怜而善遇之。候法章私以情告女,女遂与通。及莒人共立法章为齐王,以莒距燕,而太史氏女遂为候,所谓“君王候”也。